第四十章

不写诗，每天干什么呢？山晓好像突然迷失了生活的方向，内心有一种说一出的空虚和苦闷。

一天早晨出去散步，路过一片青翠的竹林，迎面走来一个英俊的小伙和一个漂亮的姑娘，一对恋人手拉着手，亲亲热热，有说有笑，和山晓擦肩而过，让山晓很是羡慕，情不自禁地转头看了看那对幸福的恋人。这一刻，山晓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找个对象怎么样？

山晓随即回答，行！

山晓是想用恋爱来转移视线，排解内心的空虚和苦闷。

回到房间，冷静下来，山晓被自己的大胆想法吓了一跳。

从前，山晓没想过找对象这个问题。他满脑袋装的都是飞行，除了飞行，还是飞行，已经装不进去女人。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都不会让山晓心跳加快，面红耳赤。

那年，山晓夺得空W军岗位练兵特等奖，中队长章天浩很神秘地把山晓叫到他的宿舍，说要把S航校姚政委的女儿介绍给山晓。还把姚政委女儿的生活照拿来了，姑娘长眉清目秀，杨柳细腰，工作也不错，在曲靖县城一所小学当音乐老师。

山晓听了先是一愣，连照片都不想看，急忙摆着的手说，中队长，我……我不想现在就找对像。

中队长看着山晓说，你再好好想想，这可是姚政委的女儿，今后对你在航校发展很有好处。

山晓明白中队长的意思。但性格使然，山晓不能那样做，怕人家说他攀高技。山晓要凭自己的能力往上干。否则，他宁可一辈子不当官。

接着，大队长尹得富的妻子又给山晓介绍对象。大队长的妻子原来在昆明军区陆军总医院当医生，才调到三团卫生所半年多。她给山晓介绍的是昆明军区陆军总医院的一名年轻的女医生。也把照片拿来了，长得像电影演员刘晓庆。

大队长的妻子特意强调说，她父亲是昆明军区副司令，老红军。母亲也是部队高干。

山晓说，条件确实不错。但我现在还年轻，不想找对像。

大队长妻子急忙追问，你想啥时候找？

山晓说，三十岁以后。

大队长的妻子就没话说了。

谁能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飞行事故差一点要了山晓的命。脑袋被打开了，肚子也被切开了，元气没了，不能上天飞行了。哪个姑娘愿意找山晓这样的一个半残废呢？现在以山晓的处境，别说找女军医，就是回过头来去找姚政委的女儿，人家都不会同意。

山晓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有自知之明。他想，现在必须降低标准。而且，要回盛京去找，找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于是，山晓想给父亲写信，让家里给自己物色对象。可一提起笔，就觉得话不好说。因为山晓这样做，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在从前的家信往来中，父亲多次问山晓个人问题是怎么考虑的，并要在盛京给儿子找对象。山晓回信说，第一，我不在盛京找。第二，三十岁之前不考虑此问题。第三，将来我会找个志同道合的女兵。父亲回信同意了山晓的观点，并称赞儿子志向远大，考虑问题成熟，有利于在部队发展。

可现在，山晓突然一反常态，把自己的三点意见全部推翻，父亲会怎么想？能理解吗？可山晓又不想把飞行事故和身体实情告诉父亲。山晓想永远隐瞒下去。思来想去，山晓决定编造一个父亲弄不太懂的谎言蒙骗过关。

山晓在信上说，最近带飞学员特技，在空中做垂直向上动作时，眼睛多次出现“黑视”。“黑视”不算病，只能说是身体抗载荷能力弱。不飞特技就不会出现“黑视”。而一个不能飞特技的飞行教员航校是不需要的。停飞是迟早的事。从前我想在部队发展，在部队找个女兵结婚，现在看来已经不现实。近期我要回家探亲，假期只有十五天。我想在这十五天里，把个人问题解决掉。请父母在家帮我物色对象。我对女方没有什么要求，人好就行。

山友言接到儿子的来信，高度重视，立即行动，调动一切关系给儿子特色对象。

山晓那次回家探亲，父亲为山晓物色了三个对象。父亲还把三个对象做了排号。

排在第一号的叫齐丽丽。

山晓到家时已是晚上六点多，天都大黑了。山友言为儿子的婚事很着急，安排儿子当晚就见齐丽丽。

山晓刚吃过晚饭，介绍人王阿姨就带着齐丽丽来到山晓家。

齐丽丽给山晓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两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一身朴素的绿军装，一双流行的北京棉。山晓想，如果她穿上绿军装，再配上两枚红领章，就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兵，在我们三团大院里一走，肯定有百分之二百的回头率。

刚坐下，王阿姨就让齐丽丽介绍自己的情况。

齐丽丽抬起头，偷偷地瞅了山晓一眼，白嫩的脸蛋上“刷”地飞起两片美丽的红云，马上又羞涩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我叫齐丽丽，整齐的齐，美丽的丽，今年二十四，七五届毕业的。毕业后下乡去了西丰。七九年拔点时回城，接我妈的班，在化工一厂九车间当化验员。我爸也在这个厂工作。我还有一个弟弟，在化工一厂厂办开小车。齐丽丽像是背诵一段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王阿姨补充说，化工一厂是个八千多人的大型国营企业，她父亲现在是厂里的总工程师。

山晓并没太在意王阿姨说的话，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王阿姨说，山晓，你也把自己的情况介绍一下吧。

山晓说，我是七四届的，没毕业就选飞去了部队。先在长春空军的一所航空预备学校学习，后来又到云南空军的S航校学习。从S航校毕业后，就留下来当了飞行教员，现在是飞行中队长……

大约坐了十分钟的光景，王阿姨就对齐丽丽说，今天太晚了，山晓刚回来，路上走的很累，也该早点休息，我们走吧。

山晓对齐丽丽一见钟情，没有一点累的感觉，不希望齐丽丽现在就走。

齐丽丽对山晓也是一见钟情，也不想走，起身时有些恋恋不舍。

王阿姨和山友言都看出来了，就让山晓出去送送齐丽丽。山晓正求之不得，一直把齐丽丽送出去很远。

山晓和齐丽丽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路口，该分手了，山晓还要往前送。齐丽丽关切地说，山晓，你穿的少，天又冷，别送了，快回去吧。

山晓说，没事没事，我是飞行员的身体，一点也不感觉冷，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燃烧。山晓说这话时，心在砰砰乱跳，舌头也不好使了，特别紧张，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齐丽丽说，你这次回来在盛京能待几天？

山晓说，部队给我十五天假。时间一到我就归队。

齐丽丽说，时间太宝贵了，这十五天我想天天陪着你。

山晓问，你不上班吗？

齐丽丽说，我有半个月的待休。我想这次都休了。

山晓正希望这样呢，就说，那当然好了。

齐丽丽说，那我明天一早吃完饭就到你家找你。

山晓说，一言为定。

山晓一走进家门，山友言就问，山晓，你看齐丽丽咋样？

山晓说，爸，就她了。那两个备选对象我一个也不看了。

山友言一听这话，笑得合不拢嘴，说那你们就抓紧时间好好谈吧。明天一早我就找王阿姨过话，让齐丽丽到咱家来玩。

山晓说，爸，这事就不用你和王阿姨操心了，刚才我已经和齐丽丽约好了，她明天一早就到咱家来找我。

山友言说，太好了。就在咱家谈。咱家清静。我一上班，家里一个人也没有，随便你们谈。谈成了就吃定亲饭。

第二天山晓刚吃完早饭，正在厨房收拾碗筷，齐丽丽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把一股清爽的风也带进了屋。一身绿军装，一双北京棉，肩上还挎了一个绿书包，英姿飒爽地出现在山晓面前。

山晓笑着说，这么早就来了，我还没收拾完呢。

齐丽丽一边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笑着说，吃完早饭我就往这赶，生怕你在家等我等得着急，骑了一身汗。来，我帮你收拾。说着，挽起袖子就要上手。

从齐丽丽的神情、语气和举止看，好像她和山晓不是刚刚相识一天的恋人，而是相处多年的老同学，老朋友，甚至像一奶同胞的亲兄妹，亲切而又自然。

山晓急忙说，不用不用，马上就收拾完了。你快进屋吧。

齐丽丽这才收了手，走进南屋，把绿书包从肩上摘下来，放在桌子上。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

山晓擦干了手，走进南屋，看着桌子上的书包问，这里边装的什么？

齐丽丽说，是我画的画，练的字，还有我写的诗歌。

山晓一听，就兴奋起来，盯着她问，你也喜欢画画？

齐丽丽回答，喜欢。从小就喜欢。

山晓问，能让我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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