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手艺

来步家接人的还是小元和小佩。

这两个人在抓捕阳昊晨的时候都在场,而且在阳昊晨中毒后去抢救时才去三楼秘密病房接班看守麦瑞克,而其他在医院的警员都是始终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想不动声色地跟唐纳德那帮人联络几乎不可能。

这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董孝麟和徐泽真两个人脑壳发昏去戳自己的锅,那唐纳德的内应就只会在这两个人之中!

徐泽真不懂为什么董孝麟明知道手下和自己不是一条心却还要装作没事发生,直到她一个人坐在后座,两手塞满了小元和小佩特意给她准备的各种吃食,而且还一个劲嘘寒问暖。小艾看着她就是一脸的担忧:“徐哥昨晚没睡好吧?看着气色不太好,黑眼圈也有点重啊!你先喝点热豆浆,要是嫌韭菜包子味重就吃这几个蟹黄生煎,特意拐去天韵楼买的,这会儿都还还热着呢!反正开车过去也得十来二十分钟,你吃饱了就在后座上歇歇,小佩开车很稳的!”

面对这样的热情和善意,徐泽真实在是看不出他们有半点虚伪,也实在没法绷着一张脸装深沉,只好挤出个笑容点点头,把之前还堵在心里的那点抓出内应的心思给暂时收了起来。

也许,董孝麟也是因为这样才选择睁只眼闭只眼的吧……毕竟就算他们是内应,或许也只是因为一开始的立场就不同,一个人的本性以及待人接物间对别人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友善和关心,都是骗不了人的!

他是活得有多么坦**,才会真的把这些有可能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人当兄弟?!

生煎包是来自名馆子天韵楼,味道没得说,而且徐泽真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好好吃东西,肚子早就饿得没了饿的感觉。早上听到步翩翩那个小喇叭的一阵叽叽喳喳,她匆匆忙忙洗了个用时五分钟的战斗澡,立马就换了衣服出了门。

这会儿不管是喝豆浆还是吃生煎,嘴里都是一股浓郁的牙粉味儿,头发也还有些湿,实在是任何美食到这会儿都瞬间没了滋味。

她正慢吞吞地喝着豆浆,小元就忽然给她递了个东西过来,是份崭新的报纸。

如果是以前,这种还没有被熨斗熨过既有折痕又容易蹭一手油墨的报纸徐泽真是打死也不会上手的,可是小元一句话就解决了她的纠结:“忘了跟你说啊徐哥,你上头条了!”

一听这话,徐泽真立马想到昨天在医院,董孝麟还昏睡着的时候跑来添乱的那群记者,既要把阳昊晨和麦瑞克两人联手办下“人头骰子”大案给彻底盖棺定论,还要拍摄董孝麟躺在病**的照片,当时那两个和她对峙的女记者不止抓伤了她,还叫嚣着要曝光她这个新人神探摆架子耍官威的“真面目”,要不是小元提醒,她还真把这回事给抛在了脑后。

她心里已经做好了被一顿狂批的准备,可是翻遍了整张报纸,除了头版头条登着“人头骰子”案告破的消息,还用了极大的版图登上了她的个人照片,居然没有一句话有挖苦嘲讽她的意思!

黑白照片虽然看不清细节,可却是在她刚刚严词拒绝记者们要求做专访的时候被抓拍的,照片里的她拧眉瞪眼一脸严肃,虽说跟头条那“明眼辨忠奸沪上新神探”的形象倒是十分相符,但却跟她平时的温吞和善完全不同,实在是看得她浑身都难受。

小元见她哗啦啦地把报纸翻来覆去地看,立马转过头说道:“放心吧没有骂你的!老大昨天晚上把全上海的报馆都跑了个遍,挨个查了他们昨晚印发今天出售的报纸,把对你不利的言论都给挡了回去,忙和了一整晚都没合眼!我和小佩两个也跑了两家报馆两家印刷厂呢!有一家都已经印了一百多份报纸了,生生从印刷厂里把版给改了呢!”

他说着笑起来:“就老大买回去的那堆报纸,估计剪一剪丢在捕房的男厕所,都能用大半年咯!”

这话倒是让徐泽真十分惊讶,昨天董孝麟急着赶她回家的时候她就知道他肯定是有些事要自己做不想让她掺和,可她还真没想到,董孝麟自己还一身伤病,却为了维护她而忙和一宿去拦住记者对她的诋毁,这……

她正感动着忽然转念一想,昨天来的报社一共不超过六家,以董孝麟的能力,拦住消息也不过是几个电话的事,真的需要搞一晚上?

看了一眼前排的小元和小佩,她心中立马了然。恐怕这董孝麟是打着帮她的名义干自己的活儿呢,只不过是找个理由把这俩人支开而已……

胡思乱想间,车已经到了医院门口。一脚踏出车门,清晨凛冽的寒风就让徐泽真猛地打了个寒颤,没等小元和小佩下车,她就赶紧裹紧了外套哒哒哒地跑进了医院的大门。

一进门,她下意识地就往昨晚趴着尸体的那个位置看去,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见她进来坐在门里的两个保安立马站了起来,不出意料已经不是昨天那两叔侄了。

“阿真!”

董孝麟一向高昂的音调响起,她立马看向大厅正北方的楼梯,董孝麟正和申小六、小黑几个人一同从地下室走上来,一脸菜色满头大汗的贾玉卿也跟在后面,看来是刚刚忙完。

董孝麟看起来心情不错,一上来就揉了揉她的脑袋,摸到一手潮湿之后表情立马变得有些不悦:“你早上洗的头?怎么也不等头发干了再出门?不怕风寒啊?穿得还这么单薄,放你回去不就是让你好好休息换身舒服衣裳吗?这怎么还越穿越薄了?”说着就直接脱下自己的大衣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一扭头就冷眼瞪着小元他们,“让你们去接人,没让你们催命啊!怎么不等他把头发擦干?徐队长要是病了,你俩怎么赔?”

这话一出小元他们自是一脸委屈,申小六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看看董孝麟又看看徐泽真,说话跟刚喝了两瓶醋一样酸:“老大,我们以前查案子大冬天的掉河里也没见您嘘寒问暖的,虽说徐老弟是人中龙凤应该宠着惯着,但您这这、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贾玉卿也是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趁着董孝麟没注意立马冲徐泽真比了个口型:“他知道你是女的了?”

徐泽真读懂了他这无声的话,立马被吓了一跳,心慌意乱地赶紧看了一眼董孝麟,这才微微摇了摇头。

贾玉卿立马坏笑起来站得离董孝麟远了些,一脸唏嘘地调侃道:“啧啧啧,董大神探什么时候对‘兄弟’这么亲热了?我这一头汗,头发也湿了,怎么没见你关心关心我?”

董孝麟一看向他脸色自然也不好看,没好气地说道:“来,我来好好关心一下你!”说着就用右胳膊一把勒住了贾玉卿的脖子,疼得他立马吱哇乱叫起来,直骂他耍流氓!

打闹过后,徐泽真因为穿得暖了些,苍白的脸色总算显出了一点粉红,董孝麟这才放开了没事找事的贾玉卿,拿手一指楼上说道:“去会议室说吧,好几个事情需要跟你通个气!”

徐泽真知道他这是要说一下死者身份的事情还有验尸的结果,立马认真地点点头,跟着一起往楼上走去。

圣欣医院的会议室还挺大,同时容纳上百人开会都没有问题,用来当做临时指挥部还真是再合适不过。

众人落座后,董孝麟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在座的都是‘凌迟案’的知情人,怎么发现尸体的大家都清楚,在这里就不多做解释了。目前我们已知的讯息就是,通过医院保安的供述,死者是乘坐一辆黑色高档轿车经过医院大门口时忽然打开车门跳车闯进医院的,而且那辆车也在死者下车之后迅速离去向西行驶,保安并没有看清车内是否有其他人以及司机的相貌。”

他看了一眼徐泽真,接着说道:“昨天河南王和麻杆用徐队长所绘制的画像在医院内部进行了走访,幸运地找到了一个‘梦巴黎’夜总会的舞小姐,说一看画像就是他们夜总会的老板高云山!夜总会是下午开门,但是上午徐队长你得带人去一趟,探探这个高云山的情况,落实一下是否就是死者!还有就是,昨天你不是发现死者口腔中存有疑似糖葫芦残渣的物质,并且推断出了这种特殊糖葫芦的售卖地点吗?这个店铺今天需要去走访问话,小黑和麻杆跟你!”

徐泽真听得认真,一旁的贾玉卿又忽然开口:“插一句,通过对死者尸体的解剖,在死者口腔中的物质确认是糖葫芦碎屑无疑,可是在死者的食道以及肠胃中,却没有糖葫芦的残留物,甚至在他的整个肠胃中我都几乎找不到什么未消化物,我认为死者在生前三天内应该没有任何进食。”

申小六忍不住问道:“那他是被饿死的吗?”

贾玉卿摇摇头:“不,人饿三天虽然会萎靡不振,但是只要有充足的水分补充其实是不至于毙命的。死者的嘴唇十分水润没有干裂现象,应该是在被凌迟的过程中被人悉心喂过类似参汤之类的东西保命的。”

他叹了口气:“三千四百刀啊!这个凶手就算不是学医的也肯定对人体的结构非常了解,否则不可能在人身上割了三千多刀还能让人不流什么血,直到他跑进医院喊着让人‘救命’,心里一急血压升高,这才导致他浑身的血口同时爆血,这才导致了他的死亡。”

这话听得每一个人都脊背发凉,徐泽真之前对他们说死者是死于凌迟,他们都还心存一丝怀疑,觉得这都什么年头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有这样的“手艺”。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实在是不得不信不得不服!

徐泽真沉默许久才慢慢抬起头:“所以我们现在又多了一条线索……凶手是个刽子手,我是说真正的,刽子手!”

董孝麟:“前朝那种?抹肩头拢二背抡着大刀砍人犯脑袋的?”

徐泽真点点头:“我知道这种可能性不高,因为就算是前朝的刽子手,想要练成这种‘千刀万剐’的功夫,不止需要过人的胆量更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打磨心智,否则根本不可能胜任这种鬼差一样的工作。而一般能获此刑,皆为害国害民谋逆大恶之人,朝廷就算是为了警示众人也不可能用个二十郎当岁的毛头小子来行刑。也就是说,现在还能守住这种‘手艺’的人起码年纪也应该在五、六十岁上下,这样的人就算是有手艺,能把身形如此魁梧的死者困住三天而且一刀一刀地割肉吗?我觉得体力上几乎不可能!除非他有个强有力的帮手,或者……”

她猛然看向贾玉卿:“死者有中毒迹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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